法医六人组。
档 案
重庆市公安局北碚区分局刑侦支队法医组承担全区交通事故致人死亡、非正常死亡、故意杀人、故意伤害、强奸等案(事)件的现场勘查、尸体(活体)检验,人体损伤程度的鉴定等,年均出勘现场300余起,出具法医类鉴定书200余份,在多起命案积案的侦破工作中起到关键性作用。法医组所在的技术大队获评“全国青年文明号”等称号,荣获集体三等功7次,法医组获得优秀公务员12人次,优秀共产党员2人次。
尸体、命案、血腥、惊悚,可能是大多数人脑海里关于“法医”的关键词。在别人看来,法医的工作就像是一部没有摄像头的日更悬疑推理剧。而在重庆市公安局北碚区分局刑侦支队法医组,并没有那些影视滤镜,法医们不是无所不能,更多时候是依靠团队的力量。近日,记者走进了北碚区分局刑侦支队法医组。
一加一大于二的团队
北碚区分局刑侦支队法医组一共6个人。他们来自天南地北,一起共事最长的有10余年了。“任何一个案子,我们组没有人可以完全靠自己解决,但是我们团队一定可以。”法医组组长高太军告诉记者。作为组长,高太军深知任何一位法医都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们需要同伴间的配合,需要团队的思维碰撞,需要彼此的鼓励与陪伴。
在一次出现场时,魏元信和何龙两人需要检查铁路桥隧道内的尸体。由于桥两侧是长达10公里的隧道,想要接触到尸体只能从江边10多米高的峭壁徒手攀岩而上。当时,天还下着小雨,为了更快地对尸体进行检查,两人毅然决定攀爬过去。
攀岩的过程中,魏元信被雨淋得全身湿透,攀爬越发艰难。突然,他一脚踩滑,身体失去重心,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先到达顶端的何龙抛下的绳子,才避免摔入深沟。
成功进入隧道后,两人又遇上了新的难题。尸体吊在半空中,四周都是光滑的水泥墙体,又没有攀爬工具,不可能爬上去,如何近距离观察和接触尸体都成为了问题。最后,两人决定由何龙抱着魏元信的双腿,让魏元信拍照固定死者颈部的绳结原貌。
拍完后,为了保持尸体的原始形态,魏元信用双手托着死者的双臂慢慢往下放。此时,何龙一人身上承受着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他的四肢不住地颤抖,但仍咬牙坚持着。几分钟后,尸体完好无损地取了下来。就在魏元信的手离开尸体的那一刻,何龙终于撑不住了,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手上和膝盖都受了伤。
法医组成员勘验的现场、检验的尸体成百上千,彼此的默契在一次次争论、一次次配合、一次次危险之中愈加深厚。团队的凝聚力、行动力让他们一往无前。
罗玉坤在法医组已经工作了五年。五年来,他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致力于破解每一个谜团。在他的眼中,案件中的每一个疑点,都是指引他探寻真相的线索。
一天下午,有人报警称在一条小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罗玉坤和同事们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往了现场。经过初步勘查,大家认为这名死者是自杀身亡,而罗玉坤却认为死者的死因还笼罩着谜团。
这条小河上游被石墩阻碍,死者的投河地点只可能在一条十分偏僻的小河,此处人迹罕至,作为一个自杀地点是不合理的,而且在尸检时罗玉坤就发现死者的胳膊上有一处不明显的淤青擦伤,并认为这可能与死者的死因有关。但侦查人员认为在尸体随水漂流的时候,河中的障碍物很容易造成这种擦伤,没必要过度解读。
罗玉坤不想就此放弃,秉持着怀疑一切的精神继续摸索。由于尸体已经在水里泡了十多天,可供辨别身份的特征几乎消失,想要通过尸检来识别死者的身份十分困难。通过在死者身上找到的一块泡得发白的类似身份牌的东西,罗玉坤找到了死者生前工作过的工厂,再循着线索,找到了死者的家属,希望死者家属能够同意他解剖尸体。但因为风俗原因,死者家属一直拒绝罗玉坤的要求。罗玉坤明白,其他线索都可以慢慢挖掘,唯有尸体,错过了解剖的机会,以后就再也没办法寻找证据了。于是,他再三拜访死者家属,经10多天的劝说,死者家属终于答应了。
通过尸体解剖,罗玉坤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伤痕,且还存在抵抗伤,都是生前造成的。罗玉坤意识到,死者生前可能与他人发生过争执。通过线索,罗玉坤找到了死者生前最后通话的人,并在仔细调查和比对后,发现死者的死因与这人密不可分,身上的伤痕是死者在跳河之前被其和同伙殴打造成的。死者为了躲避他们才失足落水。至此,案件的疑团终于全部解开,这几人最终被判定为过失致人死亡。
怀疑一切,探寻一切,在法医组的其他成员看来,这是作为法医必不可少的特质。法医,就是需要察旁人所不察、疑他人所不疑,从细微处入手,最终推断出事件的全貌。
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
人一旦死亡,身体就会失去机能,变得僵硬,逐渐腐烂。气温越高尸体腐烂速度越快,尤其是夏季,尸体不出一两天就会进入高腐状态。一具高腐尸体对法医来说是视觉、嗅觉、触觉的全方位生理冲击,所以,法医大多不喜欢夏天。
一个高腐现场,整个屋子都充满了腐臭味,地面上爬满了蛆虫,死者的皮肤上,尸体腐烂生出的体液里,裹挟着腐臭味的空气中,危险无处不在。
谢晓阳从事法医工作10余年,尽管解剖过无数的尸体,出勘过很多高腐现场,但仍然心存抗拒。刚从警时,法医界没有戴口罩的规矩,因为尸体散发出的特定气味可能会指向某些线索,但其中有毒的成分也可能对法医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熬夜解剖、尸检是家常便饭,日积月累下来,免疫力会亮起红灯,让积蓄在身体里的病菌有了可乘之机。几年前,谢晓阳被诊断出肺结核。
对法医来说,他们对自己所置身的危险总是后知后觉,事后反应过来,即使心有余悸,但也会很快翻篇。
初夏的北碚,气温已逼近30摄氏度。有人报警称在池塘里看到一个人头骨。魏元信跟随侦查人员赶往第一现场。经确认,报警人发现的确实是人的头骨。魏元信判断,应该还有其他人体组织在池塘里。因地处偏远,没有相关打捞工具,好在池塘的水也没有很深,魏元信把警裤挽至膝盖,下水开始打捞尸体。半个多小时后,池塘里的人骨已被全部捞出,但这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拼凑出来的只有上半身。
事发的池塘较小,周围是十五六米的峭壁,水源处是一个两拳大小的山洞。魏元信断定,这上半具尸体是从峭壁上下来的。魏元信没有多想,让同伴从附近的农户家里买来了一根长麻绳,从山脚爬上悬崖。近乎垂直的峭壁上除了几簇突兀的竹子,只有大面积附在石头上的苔藓。魏元信穿着皮鞋,徒手在岩壁上攀登,唯一可以借助的是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头,但每往上几步就会打滑,有时还会踩空。
经过30多分钟的艰难攀登,魏元信成功地爬上了悬崖。此时,双手全被岩石染黑,浅蓝色的警服也被汗水浸透成了深蓝色。他把麻绳绑在一棵大树上,再扔下去。同事们借助绳子都爬了上来。在之后的搜查中,侦查人员在崖壁上段找到了尸体的下半身。经过调查发现,死者因突发疾病在山林中死亡,一场暴雨将尸体冲至悬崖,下半身被挂在了竹子上,上半身掉进了山下的池塘。
那次攀岩后,魏元信就觉得腿有些不对劲,但为了继续调查就没有多管。直到一个月后这个案件完全结束,魏元信到医院做了检查,得知自己患上了双髋关节急性滑膜炎。
作为公安法医,他们并没有影视作品中那样光鲜,而是在幕后默默工作,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艰辛。正因为他们无怨无悔、任劳任怨的付出,罪恶方能大白于天下,冤屈得以昭雪,亡灵得到安息。这不仅是法医的职业信仰,也是人民警察的光荣使命。
(编辑:周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