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汉兴街汉兴派出所,来到三楼的303室。办公室门开着,干净整洁,桌上摆放着刑法专业书籍,最右侧是一摞A4纸,其中一份是手写的某专项行动推进情况。
水杯里装满水,用手一摸,温的。一问才知,每天早上,所里的民警会给邱建军沏一杯茶水,房间也像以前一样打扫。水杯旁边有一个敞口的玻璃杯,里面漂着几朵栀子花。派出所民警王雪梅说:“以前栀子花开的季节,邱所总爱放几朵在玻璃杯里。”
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争取重启爸爸警号”
“爸爸,你还没看到我上大学啊……”在邱建军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女儿邱悦璇哭得撕心裂肺。
邱建军牺牲6天后,邱悦璇参加高考。高考那天,邱建军的同学、战友定制了一个带着“025881”警号(邱建军的警号)的警熊,在女儿考场外的操场上默默守护着、等待着。
坚强的邱悦璇在巨大的打击下,完成高考,并顺利考上华中农业大学。
在邱悦璇的印象中,爸爸总是很忙,早出晚归,即使在家手机也响个不停。而邱建军因为工作太忙,总觉得亏欠了女儿,一有空就想着法子“讨好”女儿。
2024年5月26日,邱建军陪女儿度过的最后一个周末。当听女儿说菱角湖一家蛋糕店的蛋糕好吃,他马上开车买回来。
高考前,邱建军曾悄悄地试探女儿:“姑娘,高考志愿填报警校好不好,以后像爸爸一样当警察?”邱悦璇心疼爸爸,也知道爸爸想让她继承衣钵。可看着父亲忙于工作,经常回不了家,她回答得有些犹豫,“好是好,就是太辛苦了!”
有时候,人长大就在一瞬间。
“您倒下的这一天,那个您背着走街串巷、游东湖、看樱花的小女孩从此真正长大了。您用生命赴使命的壮举,告诉我什么是忠诚、什么是担当,我一定会长成您心目中的样子。”邱悦璇的“成长”让人心疼。
邱建军牺牲一个多月后,武汉市公安局举行了隆重的警号封存仪式。封存警号,是深切的缅怀,更是精神的传承。看着爸爸的警号,邱悦璇说:“我将继承您的遗志,争取重启英雄警号。”
“老邱,一直都在”
“你听,这就是他的声音。”3月14日,在采访邱建军事迹时,胡斌给我们播放着手机微信中他和邱建军的语音聊天记录。
在胡斌和邱建军的微信对话页面,我们看到了一条2024年6月21日的语音记录,那时邱建军已经牺牲20天。“那天我们比中了一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我下意识地给老邱拨了语音,想把比中结果告诉他。拨打了一会,我才突然想到他已经不在了。”说到此处,胡斌哽咽了。
和胡斌一样,许多战友都觉得邱建军还在。
只要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说话声,汉兴街汉兴派出所民警李原总觉得像是老邱的声音,幻想那个大嗓门、充满活力的邱所长又来敲他办公室的门,和他一起探讨案情。
“老邱经常说,刑侦战线需要年轻人,哪天他走了,得给汉兴所的刑侦队伍留点种子。”李原说,邱建军在汉兴所的这6年,下大力气培养青年民警,定期举办案例讲座、法律讲堂,面对面交流心得,手把手传授技能。
王强可以说是邱建军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我们见到王强时,他刚“打毒”(抓涉毒犯罪嫌疑人)回来,裤腿上还粘着土灰。
2019年,王强从特警大队调到汉兴街汉兴派出所干刑侦。他还记得刚到所里报到那天,邱建军就安排他参与所里的行动,也是“打毒”。“那会儿,我甚至连最基本的笔录都不会做。邱所长一点点教我,让我多看多观察多记录。他常跟我说‘好记性比不上烂笔头’。”王强说,接着补充道:“我现在都记满了两个笔记本嘞。跟邱所学的。”
爱学、爱记,有章法、讲规矩,是所里民警对邱建军的普遍评价。
王雪梅是所里的内勤,她拿出一份邱建军手写的“汉兴所刑侦受立案制度”,两张A4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9条规章制度。“类似这样的规矩,是他带领大家一起摸索讨论制定的,现在大家还在坚持,对工作很有益。”王雪梅说。
作为一名老刑警、所里的刑侦副所长,邱建军身上的闪光点影响、带动了一批青年民警。
李松忘不了,一起跨越20年的命案审讯中,邱建军的睿智;
陈凌朗忘不了,抓捕犯罪嫌疑人时,邱建军的果敢;
张哲忘不了,面对亲人失踪的警情,邱建军的温情;
……
“00后”民警许必超是汉兴街汉兴派出所打击办案队的新鲜力量。从警不到两年,从“新兵”逐渐成长为业务骨干。“邱所长喜欢唠叨,长辈式的唠叨,常跟我说要多学本领。”许必超说。谈起未来,他说:“我会把邱所长的精神传承下去,像他一样冲锋在前。”
今年的中国人民警察节,李松制作了一条短视频,视频的最后一帧是大海的画面,“这是去年3月我和老邱一起到广东出差,在海边执行抓捕任务时顺手拍的。”这条视频的标题是“送给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刑警兄弟”,背景音乐是《追梦人》。
在追梦的路上,战友们正沿着邱建军的脚步,继续前行。
英雄辈出的队伍
在武汉市公安局党建中心公安英模展厅内,有一本厚厚的羊皮卷,记录着新中国成立以来武汉公安涌现的55位烈士的事迹。
轻轻翻动公安英烈名册,那些闪光的名字、英雄的故事,让人肃然起敬——
2020年3月22日,利济派出所民警吴涌因劳累过度,牺牲在工作岗位上;
2008年7月11日,大桥交通大队民警黄迎,在拦截违章摩托车时被撞,壮烈牺牲;
1992年10月11日,武汉市公安局防暴队民警肖立斌,在围捕特大杀人、抢劫、盗窃、贩卖毒品集团首犯时,奋不顾身扑向持枪歹徒,壮烈牺牲;
……
和平年代,公安队伍是一支牺牲最多、奉献最大的队伍。新中国成立以来,全国公安机关共有1.7万余名民警因公牺牲,其中3700余人被评为烈士。仅2024年,全国公安机关共有208名民警、174名辅警因公牺牲。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共和国不会忘记,在生与死、血与火的巨大考验中,一代又一代公安民警为了人民安居乐业、社会安定有序、国家长治久安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人民不会忘记,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守护平安的日日夜夜,一个个藏蓝身影不怕牺牲、甘于奉献,用生命筑就平安基石、守护岁月静好。
后记:永远盛开的栀子花
“老邱,不知不觉,你离开我们已经有300天了。你走的那个夏天格外漫长。后面的秋天,冬天,也都像再也过不去一样。但,春天还是来了。”邱建军的妻子陆英细数着丈夫走后的一点一滴。
草长莺飞,追思悠悠。
清明时节,邱建军被追授为全国“公安楷模”。发布仪式上,讲述人的一段话令人动容——
这个春天,邱所长生前最爱的栀子花又开了,它的香气仿佛能穿透黑夜,那洁白的花瓣上,我们看见了他从未宣之于口的答案——那是一个警察对人民的誓言,是一个英雄留给世界的、永不凋零的春天。
给邱建军同志的致敬词
母亲给予你 生的平凡
你却注定要用来寻找 死的壮丽
当藏蓝警袍 凝固成深红的褐衣
你有多坚硬 人心就有多悲悯
就这样 你在这英雄的城市重生
用流尽最后一滴热血的赤诚
反哺 养育你的 人民母体
你无所畏惧 敢于牺牲
以身铸剑 捍卫正义
让你身后长江一样滚滚向前的孩子
从此 懂得了生命的真谛
生具卓绝
死筑不朽
铭记你 以血脉江河之英名
致敬你 以昆仑山脊之浩气
就是高擎强国复兴的忠诚战旗
前进 前进 前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