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赵大，你们向我院移诉的杜某波案，已经向法院提出起诉。”今年8月21日下午，接到检察院的电话，赵欢放下心来，“从去年3月到现在，一年多，我从镇江到广州，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终于到了收获时节！”
疑点初现
赵欢是江苏省镇江市公安局经开区分局出入境管理大队大队长，2007年以来一直从事出入境管理工作，曾两次赴境外开展工作。让这么一位“老出入境”心心念念的案件，是一份去年3月由广州出入境边防检查总站发来的协查函。“这份协查函中有一个人是镇江的，户籍地在经开区。”赵欢表示，拿到线索一看，他就觉得有戏，“这个叫蒋某华的，一年通过商务签注去了澳门18次，肯定不正常！”
“赴澳门商务签注与普通旅游签注区别大了。”面对记者的不解，赵欢做起了“普法”工作，“我国内地居民赴澳门，通过旅游签注，三个月内只能去1趟，而商务签注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随时可以去。多年来，镇江本地很少有人通过商务签注去澳门。而从广州边检部门发来的函件看，蒋某华从2020年6月至10月，短短5个月时间，去这么多次，不对劲！”
要解开疑点，就要找到蒋某华，本来以为是一件挺简单的事，但赵欢一找就是一个多月。
原来，蒋某华户籍地在镇江，但长期居住在南京，联系方式经常变换，通过多个渠道，赵欢终于在5月10日找到了蒋某华女朋友李某琴在南京的暂居地。
“蒋某华18次去澳门的时间，与李某琴的出入境时间完全吻合，可以初步判断，这两个人是一起去的，找到李某琴，应该就能找到蒋某华。”事不宜迟，赵欢与副大队长陈琛次日赶赴南京。“我们两人都是长期从事出入境管理和服务工作，抓人真的不在行。为确保抓捕成功，分局特地从刑警大队调来一名老手——翟文广，和我们一道开展工作。”赵欢说。
5月11日上午，赵欢一行到达南京市雨花台区，在南京火车站南站附近的一栋商务住宅楼前，和当地警方共同等待着犯罪嫌疑人的出现。“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蒋、李二人与另外两个人共同居住在一套住宅内，但是从下午3点一直守到晚上10点，另两个人进进出出好几次，蒋、李二人却不见踪影。”
“人找不着，找车啊。”翟文广已经提前做足了功课：一辆悬挂“苏L”镇江号牌的汽车已经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你们看着点，我们俩到外面遛遛。”翟文广拉着当地派出所一名警员起身出去，在商务楼周边转到晚上11时许，一辆SUV汽车跳入翟文广眼中，“就是这个号牌！”翟文广快步上前，拦住车辆。“你是蒋某华？”“是的，我是！”
就这样，一辆车上的蒋、李二人同时落网。
二人连夜被带回镇江。赵欢压抑着抓捕成功的喜悦，准备来个“大收获”！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2020年的事，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当时我在珠海做生意时，通过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联系上卖证件的。是个女的，当时处于疫情期间，都戴着口罩，根本看不清对方模样。现金给1万块，后来没有再联系，哪个还记得电话号码啊！”
得，线索就这么断了！
浮出水面
左侧是广州边检部门发来的协查函，根据多年出入境管理经验，赵欢仍然坚持自己的第一感觉是正确的，“应该是有组织的非法出售出入境证件，并且规模庞大，持续时间长”。
右侧是一沓蒋、李二人审讯材料，翻来翻去，“蒋、李都已经是末梢了，怎样才能往上追一追？”赵欢坐在办公桌前苦苦思索。
“人的方面一时打不开缺口，就从背后操办出入境证件的中介查查看？万一有个转机呢。”赵欢和同事们谈起自己的想法。
帮助蒋、李二人非法办理证件的中介是广州某科技公司，调来公司的相关信息，赵欢顿时有了劲头，“公司法定代表人谢某芬，一看照片就是一名农妇，哪有一点‘科技范’！肯定是个‘托’。就查她！”
数日后，经过大量信息的查询比对，警方发现谢某芬还是佛山某农副产品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在对该农副产品公司相关人员进行梳理时，眼尖的陈琛发现其中一名监事叫周某香。
“姓名看上去挺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又一次翻看了本案的所有资料，果然有发现！”原来，广州边检部门交办的线索中，其中有一条涉及广州某商贸有限公司，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就是周某香。
陈琛的发现，至关重要！通过进一步侦查，发现广州某商贸有限公司的监事杜某波是交办线索中涉及的广州某森科技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在交办核查线索的1226人中，我们发现广州某际科技公司为25人非法办证，广州某商贸有限公司非法办证8人，广州某森科技公司非法办证达38人。更为关键的是，谢某芬与杜某波的户籍地址一致！通过与当地警方联系，得到反馈，杜某波是谢某芬的儿子。”
“就把这三个公司翻个底朝天！”在分析基础上初步断定，三家公司涉嫌协助71人骗办澳门商务签注并偷越国（边）境。
围绕杜某波，警方进一步调查后发现，其于2021年因涉嫌出售出入境证件罪被广东省佛山市公安机关打击处理，有重大作案嫌疑！5月25日，警方正式对杜某波等人立案侦查。
5月27日，杜某波在广东省珠海市一出租屋内落网。
“不知道！不清楚！记不得！你们有证据，就办我吧！一切免谈！”“我承认这三家公司都是我去注册的，后来卖给了‘阿明’，1500元一家，一共4500元，他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怎么找‘阿明’？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在网上联系的，也没有见过，不知道怎么联系。”面对桀骜不驯的杜某波，专案组一时犯起了难。
“从种种迹象来看，杜某波应该是本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但到底是不是源头‘老大’，就没有十分肯定的把握了。此时，又冒出来一个‘阿明’，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在整个犯罪链条中起到什么作用？”专案通气会上，经开区公安分局副局长郦佳梅表示，找到找准犯罪团伙的“老大”，还差把火候！
柳暗花明
只有找准犯罪团伙的“老大”，才有可能实现该案的全链条打击！
现有的证据不能形成锁链，赵欢把目光又转向了广州这三家公司。“之前杜某波就是从这三家关联线索中梳理出来的，再理一理，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大家来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可以突破下。”6月上旬，赵欢拿着几页纸，略带兴奋。“这个郑某华是珠海本地人，和蒋某华、李某琴同一天、同一出入境窗口办理的澳门商务签注，找到他，是不是能找到点东西？”
专案组立即赶赴广东珠海，郑某华在当地可算是一位“名人”了，找到他并不困难。“是的，我是买了证件去的澳门，找的是赵某娴，花了三万二！”见面时间不长，郑某华很爽快地承认了买证并偷越国（边）境的事实。
成功来得有点突然，赵欢一时不敢相信。郑某华拿出与赵某娴的微信聊天记录，两人之间的交易一目了然。
有了确凿的证据，赵某娴也表现得“干净利落”。6月20日，赵某娴的上线“丽姐”也在珠海落入法网。“丽姐”不是“老大”，顺线追击，6月21日，其上线“小慧”在珠海顺利归案。
“蒋某华啊，我记得，他是‘阿英’办的证啊！”平时代人做账的“小慧”，对每一笔“生意”均有详细记录，并且记忆力较强，当场就点出蒋某华买证的犯罪事实。“有取证单，一调就知道了，寄件的是‘阿英’，收件的是蒋某华。”急于立功的“小慧”把线索一下子捋清了。原来，2020年，手痒难耐的蒋某华在珠海的一次饭局中，经人介绍认识了中介“阿英”，和李某琴分别以3.5万元的价格买入赴澳门商务签注。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三年后，该算的账终究还是要算的。
“我也不是做假证件的，我的上线是许明某！”
许明某！“阿明”！赵欢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杜某波供述中的那个名字。“难道杜某波没有说谎，‘阿明’才是老大？”
水落石出
谁是老大？只有找到许明某，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许明某是中山市坦洲镇人，这个镇距离中山市区很远，却挨着珠海，怪不得他和珠海当地这些‘中介’这么熟悉。”赵欢感觉到越来越接近谜底。
但与前几天的顺顺当当不同，许明某突然人间蒸发了！
奇怪了，难道是知道警方在找他，躲起来了？
“不应该啊。我们连续抓获的人员，都是单线联系，找到‘阿英’也是刚刚的事，她根本没有机会传递信息！”赵欢坚信。
通过与其他多个部门信息比对，专案组发现许明某于去年5月有一次购买火车票去泰州的记录，却没有返程记录。“就是住在外地，也应该有记录啊，怎么什么都没有，难道被泰州公安抓了起来？”赵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你的想法有点跳跃，不会吧？”郦佳梅拿着赵欢打趣。
事实往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在泰州市拘留所，赵欢看到了许明某。
面对专案组拿出的有力证据，许明某倒也没有多话，“我是在2020年在网上认识的杜某波，当时我们商定，由他负责注册空壳公司、挂靠人员、缴纳社保，申请商务备案。我来找人办证。他拿大头，我拿小头。”
“大概怎么个分成？”
“每本签注，杜某波收我两万五，我以两万八的价格卖出去，至于下面再怎么卖，就是他们的事了，我不清楚。”
“许明某就是‘阿明’。这下线就撸清楚了。”赵欢难掩兴奋，从许明某以及各个下线的供述来看，“小慧”再加2000元，以3万元的价格卖给其下线“丽姐”，“丽姐”再以3.1万元的价格卖给赵某娴，赵某娴最终以3.2万元卖给郑某华。另外，“小慧”以3万元的价格卖给其下线“阿英”后，“阿英”则以3.5万元的价格卖给了蒋某华和李某琴。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老大”就是杜某波。
“你把公司卖给了阿明，当时都提供了哪些材料？”“为什么你本人、父母、弟弟、女朋友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都出现在了商务签注备案的名单上？”“阿明是怎么知道你们全家的身份证号码的？”
……
7月11日，面对警方凌厉攻势，杜某波心理防线全面崩溃，交代了其全部犯罪事实。
“我是个‘屁老大’，一分钱没有拿到，钱全部给‘阿明’拿了。”原来，正当两人“生意”顺风顺水时，杜某波被佛山警方抓获归案，一年后出狱，想找“阿明”把之前的账结了，但许明某却玩起了失踪。“我做的证件给了他，他负责扎口结账，钱都在他那里！”知道这个钱来路不正，杜某波有苦难言，“钱都被他吞了，他才是‘老大’！”杜某波这时发出无奈的哀叹。
“此类案件对国家出入境管理秩序和金融安全危害巨大！”郦佳梅称，经过一年多的缜密侦查，镇江经开区警方查明以杜某波为首的犯罪团伙，通过注册空壳公司，提供虚假材料，骗取赴澳门商务签注，再以每本数万元不等的价格出售，共帮助蒋某华等93人骗取签注109本，其中77人以骗取的签注赴澳门地区达3次以上，均涉嫌偷越国（边）境罪。
（编辑：方玉杰）
